年年雪里(下)

极乐番外,主双关


年年雪里(上)

年年雪里(下)


机场人很多,关宏宇恨不能找个罩子把他哥扣起来,否则老觉得明枪易躲,行色匆匆的旅人和毛手毛脚的孩子难防。

所幸赵馨诚就等在候机大厅进门不远处。兄弟俩赶到的时候,他已经跟周巡聊了有半个小时。

周巡看见复制粘贴加重叠效果的两个身影,心里不太是滋味。好在有情的不全是痴人,他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安排。

电光火石的心理建设闪过去,他冲俩人一扬手,表情自然得很,堪称滴水不漏。

“你们再不来,可就见不着老赵最后一面了。”

“呸呸呸!你丫会不会说话?”

赵馨诚犟犟鼻子,知道对方是故意玩笑,也就不以为意,转头对来人道:“关队,你们不用特地过来的,再说你……”

“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出门放风,我当然得来。”关宏峰笑着打断他,下一句话就变得深沉很多,“这段时间挺辛苦吧。”

韩彬逃往海外后,市局就成立了特别追捕小组,赵馨诚主动请命加入。他的申请最初被强硬驳回,身为案犯的老搭档,在这事上的确该避避嫌。可赵馨诚压根不知道妥协俩字怎么写,当即拍着局长桌子立了军令状,带不回韩彬就提头来见。

特别小组临时组建紧急出征,每天查卷宗找线索大会小会连轴转,好歹研究出一两条算是可行的方案来。

还有几十分钟,他们就要出发前往滇南。

“嗨,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。老韩干了这么多错事儿,说实话,我不是没有责任。我其实发现过不少蹊跷,偶尔也觉得他行为反常,可就是一次都不愿意深究。我……”他停下来,目光盯着大厅的柱子,像极了某一个时期的关宏宇。

叹口气,他接着道:“关老师,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话,可我还是得说……我想替老韩道个歉……”

关宏宇越听越火,眼看就要发作,被关宏峰一胳膊肘制止了。

“言重了。”他看着赵馨诚,认真道,“他清楚你是重情义的人,才没费心遮掩所有马脚。错绝不在你,你们只是立场不同。”

赵馨诚闻言苦笑:“关老师越轻描淡写,我越觉得过意不去。你不用安慰我了,是非对错哪能含糊。放心,我一定把那小子带回来。”

见关宏峰还想劝,赵馨诚摆摆手:“我虽然搞不懂你们玄玄乎乎的立场那一套,可人得敢作敢当,错了就是错了,我得补救,他得认罚。”

关宏峰心里感慨,不再多说什么,点头道:“注意安全,等你好消息。”

他话音刚落,组长就在不远处招呼人登机了。

“再会。”赵馨诚插兜跟上去,背影很潇洒。

人还没彻底消失,关宏宇就忙不迭道:“哥,今儿腊八,咱哥俩找地方搓一顿去?”

关宏峰竟没反对。关宏宇刚想表达雀跃心情,就听他哥扭头对周巡道:“一起吧。”

“嘿,一起什么……”关宏宇的抗议高开低走,终于在他哥眼神攻势下偃旗息鼓。

周巡本来是真想拒绝,被关宏宇这么一搅和,浑身上下不爽,非得答应着不可。

“老关做主,咱上哪吃。”




关宏峰的选择通常是回家。

家里做不出星级大餐,可总会多一些归属于生活的东西,踏踏实实的、两脚落地的、人间烟火的东西。

三个人刚进走廊,抬头就见门口杵着俩瘦长的影子。

“关老师,你们好慢啊……”

周舒桐一嗓子惊亮了声控灯,赵茜站直,冲三人点头问好。

关宏峰十分淡定地掏钥匙:“不是不让你们带东西吗?家里有现成的材料……”

“没买什么,就是一点小零食!”周舒桐露出个讨好的笑。

关宏宇和周巡都是手持高阶人精证书的好汉,眼下情境一看就懂。

关宏峰是既担心周姓孤寡老人钻牛角尖不来,又怕他来了觉得尴尬,正好手底下还有一帮留守儿童,不如都凑在一起,全当提前过节。

顺带也委婉表达他的谢意。

关宏峰貌似情商堪忧,很少有什么鲜明的反应,好像永远钝钝的。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,他的笨拙是源于温柔。

周舒桐跟在最后面,门还没关好,突然伸进一只红指甲的手,吓得她一蹦三丈远。

“小妹妹,别怕,姐姐不吃人。”

刘音靠着门框比wink,关宏宇做出牙疼的表情:“别现眼了,快进来。亚楠没跟你一起?”

正说着,高亚楠从刘音身后闪出来,手里还提了只冷冻鸡。

“昨天杀的,本来打算带回去孝敬我妈,便宜你们了。”她提溜着塑料袋径直往厨房走,高跟鞋踩得虎虎生风,“小赵小周,来帮忙。”

关宏峰要烧水沏茶,关宏宇把人按在沙发上,自己翻箱倒柜找茶叶去了。没一会儿又听见门铃响,来的是小汪,奉师命抱来一箱青啤。

小公寓很少接待这么多来客,一时间四下都是人声,老房子竟显得有些羞涩,像是突然有了生命,拘谨却温馨可爱,宛如施过魔法。

刘音靠在单人沙发上调戏小汪,高亚楠用专业手法给鸡做解剖,周舒桐和赵茜围着电饭锅商议腊八粥应该放哪几种豆子,关宏宇发现厕所天花板往下渗水,找楼上的住户去了……

青年组活力四射不亦乐乎,关宏峰和周巡坐在窗前小桌边,自愿被划归至老年组。白雾袅袅的茶盏像个结界发射器。

“行了老关,别费心了。”周巡拇指沿着茶杯边缘划圈,“我的答案早就给过,现在没变,将来也不会变。”

关宏峰沉默着。

周巡边摇头边笑:“我就看不惯你这老气横秋的样儿,才三四十的人,活得像个老妖精。你又不是救世主,惦记那么多干什么,先把你自个儿顾好。”

什么烂比喻,关宏峰要反驳,周巡没给他机会。

“调任我是不会去的。你别多想,我可不是为了你,你又不回队里干了,我犯得着……”他忍了忍,没忍住,嘴一秃噜,“哎你真不回来干了?”

周舒桐耳朵尖,愣是穿过高亚楠剁鸡胸肉的巨响,逮住了这条关键信息。她从厨房探头出来:“关老师,您得回来,您现在可是咱们系统内部的头号爱豆!”

关宏峰哭笑不得:“好好说话。”

“真的!”周舒桐一咋呼,所有人都安静下来,“关老师,您的事儿……虽然局里压着不让公开,但是您也知道,那啥……总之您现在真的是Omega同胞们的偶像!”

高亚楠放下刀认真帮腔:“有几个省市的O协往上边递交了联名书,谴责用人单位的人事潜规则,要求官方制止一切针对Omega的歧视行为。咱们局里已经下达声明,今后允许Omega担任一线关键职务。”

“关队……”周舒桐鼻头发酸,“你让那么多人看到,一个人可以做什么、他伟大还是卑微,真的与性别无关……”

你该回来,享受你应得的胜利成果,守护你所爱的人间,做你想做的一切。

“老关,他们都盼着你回队里。”周巡定定看他,“要不你再考虑考虑,回来吧,哪怕继续做顾问呢。”



所有人屏息等待着他的答案。

关宏峰忽然笑了,眼里闪着光,像雪地上的月晖。

那光是清亮的,和十九二十岁时一样清亮,和他第一次接过隐形警徽、说那句“我愿意”时一样清亮。

清亮又坚定。

“回去,当然回去,等明年……”

他还没说完,小公寓已经炸了锅,像是有一群巨型电子凭空转化成活跃态,上蹿下跳喜形于色。关宏峰又一次叹气,心道这些人以前明明都很稳重,跟着周巡学坏了。

周巡遭了天大的冤枉,他明明是最淡定的一个,充其量有点眼窝发热。

关宏峰任由他们闹,脸上的笑始终没褪下去。他把手伸出窗外,阳光跳进他掌心。

客厅的门倏忽敞开,关宏宇扔下钥匙,没顾得上管那几个吃了假药的,径直就冲窗边奔:“唉唉唉,我的亲哥,合着您下生来就是克我的呗?赶紧的,手拿进来!那谁,周巡,能不能把窗关上,冻着我哥怎么办,他才刚……”

关宏峰笑着摇头,把窗开得更大了。

“宏宇,我不冷。”




就这样,我出生前的那个冬季荣耀霸榜,成为津港现代史绕不过去的一段峥嵘。

其实那也是我们全家人生命里最漫长的一个冬季,开始于我父亲的第不知道多少次遇险,结束于我父亲的真正彻底的回归人间。

腊八这天夜里,我们家破天荒灯火通明到了午夜。照我爸的话说,我那群不靠谱的叔叔阿姨还算剩了那么一丢丢良心,给他们兄弟留下一个清净的十二点。

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,如果那天没下雪的话。

可那天下雪了,客人们刚从我家出来,津港就落雪了。很大很大的雪,鹅毛掺柳絮,一点都看不出几小时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。

我爸揽着我父亲坐在沙发上,听家里的老挂钟滴答滴答转,两人都没有睡意。雪积起薄薄一层的时候,我爸忽然记起很重要的事,披上夹克就往外跑。

父亲没拦住他,也没弄清楚他要去哪儿,一个人坐立不安等了半个多小时。他实在担心,裹着大衣跑楼下去等。

还好我爸回来的早,没把我父亲冻出好歹来。父亲抱住我爸的时候,声儿都颤了。

你去哪了。他问。

我爸说,哥你怎么下来了,走走走快回家。

父亲说,你不说就不走。

我爸说,怪我怪我,走得急没交代清楚。我这不是想给你买点饺子,水饺店关门了,我就从便利店找了速冻的,你可别嫌弃……哎,哎哥,疼疼疼别打……

我爸还记得,他曾在那场终极救赎里许诺,我父亲要是醒了,他就带他去吃饺子,夫妻水饺店的饺子。

父亲显然也记得,眼泪吧嗒吧嗒掉进雪里。

反正你也晚了这么多天,他说,明天买不行吗。

不行,我爸说,剩下这半辈子我都还嫌不够过,我再也不等了,一天也不等了……

后来,父亲告诉我,那时我爸缠着白雪满头,一字一顿发愿的样子,他怎么都看不够。在他眼里,我爸的样貌始终定格在那一刻,直到今天。


今天,他们真的已经两鬓沾雪,但什么都没有变过。

在我们家,生活几十年如一日,每年下了第一场雪,我们就会吃饺子。

我好像忘记说了,那天我爸发的愿,其实只有八个字。我实在想知道,没背过几首诗的我爸,是怎么凝练出了这八个字。


我爸抱紧我父亲,大雪抱着他们俩。

他在他耳边说:

年年雪里,共老余生。



—— 《年年雪里》


原著/编剧/导演/旁白:关涛某 

字幕尾注:本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


END



题外话:

其实关涛某的笔名是[坚决不叫关饕餮]XD

修文修到怀疑人生,现在才修到第八章,我有罪我忏悔。

关心本子进度,或者有相关问题想了解的小伙伴,可以加群759900406 。


评论 ( 58 )
热度 ( 560 )
  1. 共1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壹壹 | Powered by LOFTER